彼岸
作者:德儀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山谷裡襲來一陣涼風,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氣息。 我跟著他四處奔波了一整天, 已走到了加利利湖邊,二腳感到發脹,酸楚,不聽使喚,全身從頭到腳佈滿了塵和沙土,看起來可是名符其實的灰頭土臉。 我心裡正犯嘀咕,唉!天都黑啦! 我雖沒花精神和體力隨走隨講的,都已經累得像條死魚,看他彷彿還神清氣爽的,絲毫沒有準備要打烊收攤的樣子。 這麼晚了,幹嘛要帶我們這票人馬來湖邊呢? 難不成此時此刻還要上船夜釣,烤魚作夜消嗎? 還是像上一次一樣,準備要上船開佈道大會 ? 亦或,坐船夜遊賞湖?
加利利湖,它周長53里,長約21公里,寬約13公里。 這片一望無際的淡水湖,總面積有166平方公里,最大深度48米,低於海平面213米,可是世界上數一數二海拔最低的淡水湖。
加利利湖─我生於斯,長於斯。 她是個千面女郎。 她有如一個富饒的大地之母,內裡蘊藏豐饒的魚群,世世代代供應著我們生活基本所需。 她像出生富貴人家,位居約旦大裂谷深處,約旦河從北方流溢而過,似大江大海,源源而不絕。她的地位好似一個外交官,位居非洲世界和阿拉伯世界的交界點。 她亦像個善變的女人,地勢低窪、群山環抱,冷風與暖流同時襲上身,經常會發生地震、火山、和風暴,突然一變臉,常令人措手不及。
我尚未回神之際,突然看見他轉身,定睛看著我並輕促著,「我們渡船到對岸去吧。」 說時遲,那時快,語音未定,他已經逕自踏上漁船了。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膏藥,只是習慣性的就跟著上船,內心還嘟嚷著,那麼晚了,到對岸幹嘛? 難不成還要到那頭挑燈夜戰的幹活? 該不會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到彼岸去過夜吧?
我跟大夥在船頭將帆揚起,輪流掌舵,划著船,往彼岸前行。 船在行進之間,我回眸看見他在船尾,倚著枕頭,已經隨著水波的律動,安安靜靜的進入睡夢鄉。 我想,他奔波了一整天,一定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轉瞬間,在我毫無心裡準備之時,凜然間,在夜靄的深處,湖面上竄起一陣七級大風,往船的前方呼嘯而來,那股強風掃在水面上,把小浪席捲而起,拉成十呎高的巨浪,〝轟!〞的一聲怒吼,〝啪!〞如雷貫耳的水聲,頓時灌注漁船內,把船裡淹成儲水池。
哇塞! 嗚呼哀哉!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甚麼也沒作啊,怎麼會落到這般狼狽,又命在旦夕的局面? 到底有沒有搞錯啊? 我在驚惶錯亂時,立刻想到他,回頭一張望,呵!怪怪! 我不敢置信, 他怎麼可能在這種狂風海嘯,天搖地動的時刻,依然故我? 我感到一股怒氣填膺,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而且他是罪魁禍首啊! 是他提議要帶我到彼岸的,我現在面對這樣的狂風巨浪的襲擊,隨時快被風暴吞噬了,他竟然還在呼呼大睡,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不知情嗎?有可能嗎?還是故意裝睡? 他有沒有想到我的處境為艱? 我記得他對我說,我們渡船到彼岸去吧! 這是一個溫暖的邀請,還是刻意的挑戰? 此時,此刻,我進退維谷,彼岸已成為永遠抵達不到的地方。 他若不來搭救我們,他要底要如何帶我渡過這場莫名其妙又險惡的風暴?
我氣急敗壞又慌亂的跑到他身邊,恐懼如同一瓶墨汁,已經將我的腦海和我的心靈染成一片死蔭幽谷。我一邊搖著他,一邊對他大吼著,老師! 不好了! 我快沒命了!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救命啊…
他挺起身子,用他深遂又堅定的雙眼先看著我,接著站立起來,穩穩的走到船首,將右手高高像天舉起,指者怒吼的大風說:安靜! 頓時,狂風立刻沉默下來。又把右手指向洶湧的波濤說,平息! 剎那間,巨浪立即回歸平靜。
他轉身,用溫柔的雙眸投向我,探問說,你怕甚麼? 你對我有信心嗎?
我驚魂未定,內心的波濤仍在擺盪。
我聽到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他是誰? 他到底是誰? 大風大浪會聽他的話?! 太不可思議了!他的權能大過狂風巨浪?
其實,我永遠都怕遇到狂風大浪,因為它可能會讓我喪命,無法抵達彼岸。
那一夜,他帶我經過風暴,並在我眼前擺平它。 他對我說,我們渡船到彼岸吧─是一個溫暖的邀請,也是刻意的挑戰。
若不隨他上船,就無法真正認識他有擺平風暴的能力,也無法真正將靈魂的錨交給他。
那一夜,我的人生不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