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老嫗與宣教士

光緒十年,即西元紀年1884年,法國人炮轟福建水師。

 

同年10月4日,週六晚,月食夜。

 

浙江,溫州,城中各處焰光沖天。

 

起火點包括花園巷基督教堂、城西禮拜堂、周宅祠巷天主教堂等六座教堂和外國教士的住宅。此外,因中法戰爭怒火烈烈的中國民眾還搗毀了鷗海關的物品和檔案。

 

是夜,在周宅祠巷天主教堂隔壁,一位老婦人家的灶房中、柴堆裡,義大利神父董增德(D. Y. Procacci)藏身其間。

 

外面的吆喝聲、搜捕聲,以及心愛的堂舍在火中燃燒的「嗶剝」聲,清晰地鑽進董增德的耳朵,與大地的顫抖、煙味和熱度一起摧殘著董增德的精神。

 

硌人的木柴和早已麻痹的身體又增加了他肉體的痛苦。

 

董增德的靈魂亦在呻吟:總部的期盼、先輩的奠基、自己多年的心血正付之一炬,自身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一夜之間,董增德幾乎感受到猶太聖殿被毀時,猶太人隨走隨哭的悲痛。

 

這個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當時不過三十四歲的年輕神父在柴堆裡吞聲忍淚。

 

他此刻還不知道,他與這堆柴禾的緣分長著哩,直到第三天他才能脫困,就像他的主第三天才復活走出墳墓一樣。

 

將董增德藏在家中的老婦人,是位名副其實的「異教」徒。這位阿婆八十有餘,滿頭銀髮,身如枯柴,但身體硬朗、精神矍鑠,常常跟人吹噓自己年輕時「三榔頭都夯不倒」。她寡居多年,是周宅祠巷的精神領袖,除了精通縫紉、編織、腌菜等家務技能,還對紅白喜事、動土搬遷等規制如數家珍。

 

但董增德心裡對這位老人並不充滿敬意,不過這也情有可原,畢竟這位阿婆不是通常意義上人們期待的那種鄰居。

 

與天主教堂毗鄰而居這麼些年,此阿婆始終堅持不懈地做一件事:隔三差五怒氣沖沖直奔教堂,將大門拍得劈啪作響,並在外頭高呼大喊,直到董增德遂了她的意,隨她去看她被教堂損害的利益。

 

從晾曬的蔬菜乾生了黴菌、蒸的饅頭獨獨有一個沒有發酵起來這等充滿迷思的遷怒,到教堂遮擋陽光,唱詩禱告的聲音影響到她的生活這等有理有據的怪罪;從教徒在聚會結束後堵在巷子裡這類可以調解的矛盾,到教堂的存在破壞了風水這類無法解決的矛盾;從隔三差五湧出的新問題,到催董增德將教堂搬走的老生常談—— 董增德來溫多久,阿婆就「維權」多久。

 

道歉也好,賠償也罷,阿婆提起董增德和他的教堂,仍咬牙切齒,道:「恨死我了!」

 

在今夜之前,董增德心中排外反教的「先鋒」非阿婆莫屬。

 

若是有得選,董增德無論如何也不會去阿婆門下「自投羅網」。但事發突然,董增德睡得正香,被喧嘩和搗門聲驚起,本打算報官求援,但從窗子裡瞅見前面教堂已經著火,幢幢人影持火把包圍了教堂,且拋擲大小石塊如雨。慌不擇路的董增德翻過唯一不臨街的院牆,狼狽不堪地跳進老鄰居的院子。

 

當時院中似乎無人,董增德躡手躡腳走到門後,憂心忡忡地發現此門外也甚喧嚷。不得已返回院中,進退兩難之間,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攫住董增德,同時有人低喝一聲:「呔,你往哪裡去?!」

 

董增德嚇得魂飛魄散,嗓子眼裡卡著一句切情切景的中國話——「吾命休矣!」

 

不足一米六的阿婆一手揪住董增德的後領,一手反剪董增德的一條胳膊,將人高馬大的義大利人押進灶房。其後又扒開柴堆,將義大利人填入其間,復又蓋上一層柴禾。

 

阿婆離開時,董增德清楚聽見她鎖門的聲音,心想阿婆定是將自己先關在此處,隨後便去將焚燒教堂的人引來。

 

董增德想做祈禱,但心亂如麻,拉丁語「仁慈的天主」與中國話「吾命休矣」在腦袋裡打架。

 

不多時,阿婆又回來了,手裡還拿了三樣東西:一把盛滿水的茶壺、一個方便的馬桶、一件去世丈夫的舊衫。

 

阿婆把董增德從柴堆中拽出來,將茶壺遞給他,看著董增德「咕咚咕咚」地飲水,嘴裡嘀咕道:「可憐,可憐見。」

 

董增德頭髮蓬亂,臉上身上多處刮蹭,又披上既肥且短的中國長袍,滑稽可笑的同時,生出一種破落乞丐相來。

 

阿婆念叨著「可憐」,嘖嘖咂嘴,不住搖頭。

 

在阿婆的協助下,董增德再一次藏進柴堆。此時董增德早已知道,阿婆是説明自己,於是董神父紅了眼圈,十分動情地透過木柴的縫隙對阿婆說:「您冒著生命危險收留我,我不知道怎麼向您表達感激,只能為您的平安祈福,願天主保佑您!」

 

阿婆先是木著臉,隨後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接著下巴抬高,斜睨董神父,不屑一顧地說:「天主堂燒了,你的天主自身都難保,上哪保佑我去!等風頭過去,你就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回你們番國找點正經事做做,人高馬大的!」

 

董神父被噎得感動的淚都流回去了。

 

這一夜最是難熬,董增德於後半夜迷瞪了一會兒,但睡得很淺,醒來時天依舊是黑的。晨禱之後,董增德想清了自己的處境,做了兩個重要決定,其一就是向阿婆傳福音。

 

自董增德來溫,便在阿婆這堵鐵壁上撞得灰頭土臉,但阿婆如今做出「好撒瑪利亞人」般的壯舉,董增德深感阿婆的行為與信仰精神的契合,因此對向阿婆傳福音信心陡增。

 

董增德暢想的時候,朝霞初生,阿婆也起來活動了。做完清晨的家務,阿婆手腳麻利地炒了粉乾,於是董增德得到了一份熱氣騰騰的溫州早飯。

 

兩人在灶房用餐期間,董增德有些激動地講起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剛開了個頭,阿婆就打斷,咂嘴道:「唉,怎麼覺得有點淡?你吃淡不淡?」董增德勉強笑著回答:「不淡。」頓了頓,又要繼續講下去,阿婆卻站起來,說:「我還是覺得淡。」於是去灶台旁添了一小撮鹽。董增德默禱兩句,鼓起勇氣繼續,卻把「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講得七零八落,感動自己的感動也早溜得乾乾淨淨。

 

阿婆吃完早飯,將碗一摞,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以招牌的斜睨表情,不以為然地看著董增德,說:「你講的什麼?什麼『馬』,什麼『油』,俺聽不懂,你成天在前面番人館裡就跟人叨咕這個?」

 

董增德默然。

 

外頭民眾搜捕番人的行動仍在繼續,董增德還是不能離開。雖然已經欠了阿婆救命的恩情,卻還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阿婆幫忙。

 

這件事是今早董增德做出的兩個決定之一,不過向阿婆佈道的不順利,似乎讓這一件也蒙上了憂傷的陰影。

 

董增德極赧然地請求阿婆去尋一位名喚某某的本地信徒,將自己的情況告知這個某某,並拜託此人到衙門那裡,將一切轉告知縣,官府必會有所行動。

 

阿婆聽完,二話沒說就做了出門的打扮,麻利地離開了。

 

阿婆離家的時候太陽尚未高升,董增德在上鎖的灶房裡焦急地等待。

 

太陽緩緩跨過整個天穹,最終沒於西方。白日將盡,余暉暗淡時,阿婆還沒回來。

 

星星上升,星宿旋轉,董增德在黑暗的灶房裡,禱告一會兒昏睡一會兒,做的夢時好時壞,心中一會兒平安一會兒恐懼。

 

後半夜時,董增德聽見幾個人窸窸窣窣進了院子,他正慶幸自己謹慎地躲在柴禾中,灶房的門開了,一聲盼望已久的輕喚:「在哪兒呢?」

 

董增德小心翼翼撥開木柴,不甚利落地鑽出來,熱淚盈眶地低聲說:「我在這兒!」

 

與阿婆一同到的是永嘉知縣派來的兩位衙役,他們接到吩咐,趁夜深人靜行動,一旦找到董增德,立即將其送至江心嶼的英國駐溫領事館避難。

 

匆匆同阿婆作別,董增德趁天色未明,趕往江心嶼與英國海關人員及其他宣教士會合。直到這時,董增德才知道自己竟是這次動亂中最後一個被找到的外國「失蹤人員」。

 

在這之後,董增德與許多赫赫有名的人物——英國駐溫領事、漢學家莊延齡,首個來溫宣教士曹雅直,偕我公會宣教士蘇慧廉,在寧波開設第一家西式醫院的醫療宣教士瑪高溫等——乘「永寧」號客貨輪從溫州撤往上海。

 

一路上,董增德所穿阿婆丈夫的舊衣服給莊氏留下了深刻印象,莊延齡在1903年出版的《中國的過去與現在》一書中特別提到了這件袍子。

 

也是多虧「永寧」號上的三位宣教士,董增德才瞭解到離家那日阿婆的英勇行為。

 

教堂起火那晚,曹雅直、蘇慧廉、瑪高溫三位便捨了住所,奔至永嘉縣衙門避難,追蹤而來的民眾群情激憤,為防生亂,知縣下令關門阻擋人群。

 

第二日傍晚,阿婆來至衙門前時,縣衙依舊朱門緊閉。阿婆鍥而不捨地敲了半個時辰後,不堪其擾的知縣著人門開一線,將鬧事者拿進衙內,復又將門關閉。阿婆畢竟是小民,驟然被拖進衙門,駭得挨了幾板子才顛三倒四地將事情喊出來,但打已經挨了,且年紀又大,受的驚嚇不小。

 

永嘉知縣聽完阿婆陳述,便請出曹雅直等三人共議如何救援董神父,故此三位宣教士能補上這段始末。

 

至於為何不見董增德屬意的那位本地信徒,反是阿婆親去縣衙,雖然阿婆並未說起,但其中緣故不難猜。此次排外運動,外國人固然首當其衝,但被人熟知的本地教民亦受其害,其中多有事發後逃遁避難的。阿婆清晨離家,傍晚才到縣衙,想必已遍尋無果吧。

 

未出兩個月,震驚中外的「甲申教案」以清政府懲辦禍首並賠償鷹洋三萬五千元告終。

 

儘快返回溫州的董增德本想第一時間去拜訪阿婆,卻怕別人看出端倪,於是如初來乍到一般,給整條巷子的鄰居們挨個送上禮物。至阿婆家叩門時,阿婆開門,一見到董增德便眉開眼笑,說:「回來了,俺還擔心你不來了呢!」

 

見阿婆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董增德正受寵若驚,阿婆卻音調一轉,恨聲道:「好好好,來得正好,俺正愁沒處說理,你來看,你來看!」說罷,將董增德揪至院中一棵梔子樹前。這棵梔子靠近和教堂共用的北牆,被那夜的大火熏得極為憔悴不說,且被逾牆而下的董增德壓斷了幾根大枝,雖經過阿婆精心修整,如今仍是奄奄一息、病骨支離。

 

這棵梔子是阿婆的心頭寶。若是幾個月前,董增德見到這棵梔子因自己的緣故受害至此,一定戰戰兢兢,嘴裡默禱「上主憐憫」,心中呐喊「吾命休矣」。但如今,董增德不僅不怎麼害怕,還因阿婆熟悉的譴責聲有些感動——許是因為眼前火冒三丈的人曾對自己嘟囔「可憐、可憐」,於是威嚴便大打折扣了。

 

董增德打開自己的手提箱,將洗得乾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且用牛皮紙包好的舊袍子遞給阿婆。

 

阿婆質疑地瞟了兩眼,說:「這是什麼?」

 

「是您借給我的,阿公的袍子。」

 

「哦,你拿去穿就是,還還回來做甚?那天不穿得挺好看的嗎?」

 

董增德想起「永寧」號眾人對自己的穿著展露的善意笑容,委婉但堅定地拒絕道:「它有一點短。」

 

「哪裡短?!」阿婆動手拆開牛皮紙,勢要將袍子拿出來比對,「你穿的時候我見過,不短的呀,而且我家老頭也是高高大大的,不比你矮——」

 

包裡的牛皮紙打開,舊袍子底下有一物件,在陽光下乍現絢爛色彩,活靈活現地詮釋了什麼叫作熠熠生輝。這件珍貴的物品不久前才和董增德的其他物品一起從義大利寄到上海,價值百兩,董增德曾跟朋友開玩笑說,這是他除了信仰之外,第二貴重的財產。

 

那是一塊產自威尼斯,堪稱藝術品的絕美繡毯。

 

阿婆瞠目結舌。

 

董增德春風滿面地說:「這是送給您的。」

 

明亮的顏色映在阿婆渾濁的眼球裡,斑斕的光淬在瞳孔上。阿婆將袍子隨手搭在一旁,把毯子拿在手中,對著光仔仔細細地查看針腳和流蘇。見阿婆如此愛重,董增德不無遺憾地想,如果他也能這樣直觀地展示他第一貴重的財產就好了,畢竟只有那份財產才稱得上無與倫比,如同能讓人歡喜變賣一切的「藏在地裡的寶貝」或「寶貴的珍珠」。

 

「您喜歡嗎?」董增德禁不住多此一問。

 

阿婆將目光從毯子上移開,抬頭,用董增德再熟悉不過的倨傲眼神,將董增德犀利地打量一番,又將手中毯子看了又看,最後將它還給董增德。

 

「俺不要。」

 

「什麼?!」董增德震驚又傷心。

 

「你看看俺們家」,阿婆毫不動搖,「哪裡配得上這個?」

 

董增德慌慌張張地回答:「配得上,配得上,哪有您配不上的東西?!」

 

阿婆的嘴角稍稍鬆弛,董增德微鬆一口氣,繼續說:「女王也好,西太后也好,絕不可能比您更勇敢、高尚!您為我做了那麼多,如果連一件禮物都不願收下……」董增德哽咽了,「我還能怎麼報答您呢……」

 

「哼,胡說,淨是胡說!什麼報答,一點事也值當?傻了嗎,傻透氣了?」阿婆的態度依舊傲慢,但是語調卻聽不出不悅。

 

「俺是真不要,你看看這家裡,」阿婆對著院子指指點點,「就我一個,忙裡忙外,哪能忙得過來!上頭的瓦你看掉的,這邊,還有那邊,哎喲哟,這裡又是什麼時候沒的,我才看見,這不毀了嗎?!多難看,早就該修,但哪裡顧得過來!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忙到天黑才歇腳,有時候還摸黑澆個菜。房子就跟人一樣,老醜老醜,老了就醜了,配不上這東西。你不是要蓋新教堂嘛,等蓋好了,放你新房子裡正好,你拿去用吧。」

 

董增德心知阿婆不是客氣,他緩緩接過毯子,站在原地,哀悼這第二財產跟第一財產相同的命運——被阿婆毫不留情地拒絕。

 

當董增德杵著出神時,阿婆將那件長袍在董神父身上來回比劃,硬說合適。董增德不得已,再次套上袍子,將袍子剛剛及膝的樣子指給她看。這下阿婆無法詭辯了,她繞著董增德走了兩圈,為董增德的樣子咯咯大笑。

 

阿婆笑的時候,臉上所有紋路都向上揚起,眼睛因為濕潤的緣故柔和明亮,顯得慈愛極了。

 

董增德第一次見阿婆因為自己的緣故如此開心,他有一點迷茫,但更多的是欣喜。

 

「是真的不行。」董增德故意走來走去,阿婆看著袍子下露出的不斷擺動的小腿,笑得用手絹不住抹眼淚。

 

此後,董增德好像終於有點明白阿婆了。

 

一次阿婆怪腔怪調地對董增德說:「你長這麼高,卻不會做瓦工活,不是白長了嗎?」

 

董增德弄清楚什麼是瓦工之後,便登門對阿婆說:「您終於要修屋頂了?我可以!天主為何讓我長這麼高?除了修屋頂還能為什麼!」

 

儘管交了學費,跟著師傅偷偷學了幾天,董增德依舊將阿婆家的屋頂補得犬牙交錯。阿婆當時雖將董神父貶得一無是處,但事後又逢人誇讚:「雖然瓦片排得醜,但屋頂從那之後再也不漏水了,可見番人也能幹活,只是不如中國人細巧。」

 

這話傳到董增德耳中,董增德不住為不漏水的屋頂感謝天主。

 

教堂尚未重建的日子,董增德暫將禮拜地點搬到別處,不想阿婆射門的頻率如舊,只不過從「投訴」變成以細碎瑣事喚董增德幫忙。董神父在溫期間除了修屋頂,還習得了團青糰、包粽子、挑海鮮等獨步義大利的技能。

有一天,阿婆上門,董增德正主持禮拜,於是阿婆坐在後排聽了一小會兒,但很快坐不住離開了。

 

事後阿婆對董增德抱怨,說:「你怎麼沒講那個『馬』和『油』了,上次那個『馬」和『油』不是挺有意思的?」

 

董增德說:「你想聽,我現在講?」

 

阿婆頓時忸怩,說:「俺不聽,俺們中國的故事有意思多了,你們故事裡有仙女嗎?」

 

董增德搖頭,阿婆得意,說:「你看吧。」

 

之後,阿婆偶爾參加禮拜,雖仍在講道時開溜,卻很愛聽唱詩。

 

董增德便在去阿婆家的時候攜一本讚美詩,兩人常一邊幹活,一邊唱詩。董增德是經過訓練的優美男中音,阿婆則和當時的中國人一樣,咿咿呀呀只會唱五聲音階,但阿婆自信滿滿,經常覺得董增德唱得不對。

 

就這麼唱著唱著,常來阿婆家學活計的大姑大姨有好幾個都成了信徒。

 

又過了兩年,阿婆教會中的熟人越來越多,在幾個年紀相仿老姊妹的陪伴下,阿婆連講道都能從頭聽到尾了。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

 

光緒十四年,即1888年,周宅祠巷天主教堂終於開始重建。

 

同年,九十高齡的阿婆在全體信徒的見證下,於義大利籍天主教神父董增德手下受聖洗禮。

 

聖禮結束,董神父含笑問其皈依天主的感受,阿婆想到三次倒在自己額上的聖水,道:「冷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