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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

手術室的燈漸漸地暗下去,我還躺在手術台上。

 

沒人通知我手術結束。

 

如果我是十九世紀初的病人,我一定愛外科醫生羅伯特·李斯頓,他個性強悍,總是咬著刀具,能在三分鐘內完成腿部截肢手術。

 

「血壓不穩!」醫生說。

 

我沒什麼感覺。

 

一個25歲男孩做普通的隆鼻手術,醫生把玻尿酸注射進眼睛裡,他失明了。

 

一個30歲美容院老闆親測美容針,變成了植物人。

 

我本來是想成為一名醫學美容醫生,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兒科。

 

「心律不穩!」醫生說。

 

我離自己很遠很遠。

 

如果說肉體是靈魂在人間的帳篷,我的帳篷無非是大了點,大帳篷並不犯罪。但我媽覺得胖有罪。她使我恨自己的肉身,沉重的肉身。她跟我爸離婚時,我上小學。食物成了我忠實的夥伴,我越吃越孤獨,在青春期我的身體裡長出了一個深淵。

 

我媽特別矛盾,有時覺得我能嫁出去就大吉,有時又覺得嫁給我先生虧了。我先生也是醫生,但我媽覺得他完全沒有醫生應該有的素質,不送禮,不給患者開高價藥,大紅包也不參與分錢。我說基督徒不收紅包,我媽說,這跟信仰沒關係,他就不是聰明人,還整天沒笑臉。她對我先生有著原罪般的敵意。

 

針管在我的大腿上捅來捅去,我知道被負壓膨脹的脂肪細胞正在破碎,然後一管管黃色的油將被抽出去,我了解整個過程,也知道麻醉師寧可做一台外科手術也不願意做減重手術,因為劑量特別不容易掌握。

 

伯特利教堂號稱亞洲最高教堂。只要八百塊錢,有無信仰均可在這裡舉辦婚禮。我其實不屑於跟只想說「Yes,I do」的人為伍。

 

我結婚那天的牧師,大腦與嘴的連結奇蹟般失控了。白色婚紗緊緊包裹著我的身體,我收腹不敢出大氣,等著說「Yes,I do」。

 

「陳溪溪,你願意娶梁辰為妻嗎?」一陣笑聲跳上教堂穹頂,牧師知道錯了,趕緊改口,「梁辰,你願意嫁給陳溪溪嗎?」我理解他流水線婚禮主持了一上午,但我的婚禮不能重辦啊。我繃住臉,沉住氣,笑像打嗝一樣難控制,我覺得胸腔膨脹,笑在胸腔裡飛翔,可怕的事發生了,嘶啦……婚紗開線了。

 

對於毀容或者先天畸形來說,醫學美容是神一般的存在。我同學開的美容機構,給女顧客做「轉運鼻」,她怎麼不給顧客做個讓老公九點半之前到家的鼻子?

 

婚前我曾與導師有過一段感情。如果不用感情該用什麼詞呢?他說妻子身體不好,早就沒有感情了,責任使然,沒離婚。我沒見過他妻子,腦補了她每天躺在擁擠雜亂的閣樓上,我魅力無限才華橫溢的導師過著暗無天日的聖潔生活,我就是歷史中無數個照進這類男人生命中的「一束光」。

 

在做光的使命裡,我有個驚人的發現,那就是我迷戀他拿手術刀的手。尤其是他接過刀,刀尖輕輕向上抬起的一瞬間,右手小拇指的弧度,恍惚間我看見了克勞迪奧·阿巴多的手指,那個無與倫比的義大利貴族,維也納愛樂樂團的指揮,世界上最美的左手。我的導師與阿巴多合體了,馬勒第九交響曲在手術室,當然僅自己自己聽見,於是刀口美得像藝術品,手術室就是醫學藝術的殿堂。

 

他是腦外科醫生。我曾經瘋狂地想得個腦科疾病,在他的手裡被切開頭顱,想讓他看見我的腦子裡有一塊區域留給了他和他的手。其實我分不清我愛的是他,還是阿巴多,或者我愛的根本就是馬勒第九交響曲,或者說我一直迷戀的是第九交響曲裡的超越,安然面對死亡和苦難的主題。

 

我有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她以誓死的決心把我從導師身邊拉了回來。告訴我「少壯獅子還缺食忍餓,但尋求耶和華的什麼好處都不缺」。

 

我崇拜外科醫生,但我嫁給了虔誠高貴的內科醫生,這個稱呼是中世紀的觀念,內外科糾纏的歷史是我上學時最感興趣的。我一直想找到它們的臨界點,尤其是大腦損傷使一個人的吞咽功能受限或者性情大變時。還有,我發現整形外科實際上解決的是心理問題。

 

梁辰——我的內科丈夫,這麼說不準確,我又沒有外科丈夫。我們在遠離家鄉的海濱城市相戀,在同一所醫學院畢業,在同一年考取了執業醫師證,在同一家醫院工作。「謝謝你」我打電話給我的姐妹,「幸虧你以命相攔,使我走上正確的路,在正確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人生沒比這更要感謝上帝的了。」

 

婚後我媽搬過來住,包攬全部家務,就等著我們孩子出生。但——我們沒孩子。

 

沒孩子在她眼中也是有罪的。她隔三差五在背後問,梁辰有沒有問題?性生活正不正常?研究助孕飲食療法,熬各種湯給我們喝。喝了一個春夏秋冬。梁辰爆發了:「能不能告訴你媽,別再給我喝藥湯了!」

 

「老人熬幾個小時給你補身體,不領情?」

 

「為什麼要領情?她滿足的是她自己的願望。」梁辰冷冷地說。

 

「誰家生孩子還要崇高動機嗎?為國家生?為藝術生?為主義生?為愛生?為上帝生養眾多,不是滿足自己的慾望了吧?」

 

「不想跟你定義為什麼生孩子,但藥湯我絕對不喝,要不倒掉,要不你自己喝。」

 

幾年過去,我媽越發相信梁辰是阻礙她升級為姥姥的罪魁禍首。堅持要知道他到底什麼問題。

 

「梁辰以前不這樣,我覺得這幾年你在這兒,他可能壓力大。」我解釋。

 

她像一群鴿子起飛,撲棱撲棱地說:「怨我?我哪點沒做到位?」

 

「問題就是你太到位了。」我從她的身邊離開。跟她保持一段距離,我才能正常呼吸。

 

「什麼意思?趕我走?你還不到三十呢,他如果不行,這麼過不殘忍嗎?」

 

我注視著她,我生命中無處不在的傘,我永遠都是她的孩子。她雖然老了些,但那股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從未停止燃燒,像牛仔舞步,快速地抬起放下,不知疲倦。

 

我後悔跟她透露了梁辰的事。梁辰最終還是感覺到她的變化,但他什麼都沒說。我也假裝不知道。

 

無緣故的性功能衰退、前列腺疾病,還有一項少見的生殖系統疾病,就是上帝為我預備的正確的人。我當然沒跟我媽說具體情況。其實婚後第二年,我們就悄悄地去預約其他城市的專家了。

 

專家號不容易掛。四個小時的車程,早上五點出發。出了城,開上一架橋,大雨使周圍看起來洪荒一片。像輕度精神分裂症患者眼中的世界:田野道路房屋,熟悉的景物完全消失。

 

時空裡只剩下我跟梁辰。巨大的洪水衝上公路,車在打滑,像東北的冰雪路面。我懷念北方乾脆的寒冷,北方嘁哩喀喳的速度。即使錯也錯得果斷。我不喜歡膠著狀態,不喜歡不確定的等待。這幾年我們適應了南方不會掉葉子的樹。但我覺得北方的枯枝活出了上帝的應許——復活。北方的樹可以經歷死亡。南方的樹只活在此岸。

 

梁辰盯著前方沒有話。我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沒有表情,陌生感使我覺得雨更大了。我夢見過一個陌生男人從後面抱住我,那人很高,像個軍人。只是抱著,什麼也沒發生。單純的溫暖,像《超能陸戰隊》的大白,宮崎駿龍貓的那種溫暖。夢醒後我覺得我們都很可憐。

 

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我也是受害者,疾病的受害者。無論這算內科還是外科,我們明白醫學的極限。醫學不願相信自己做不到,可它面對的是未知,人體的複雜使我們望而生畏。有不可見的東西在控制著可見的肉體。

 

「聽音樂吧」,梁辰安靜地說。

 

《阿巴多:馬勒十首交響曲》。不可思議,梁辰從來不聽古典音樂,怎麼會買CD。

「你知道阿巴多?」

 

「有次你在客廳流淚,電視靜止的畫面上指揮家在黑背景中閉著眼睛,全場無聲……後來我看了那張DVD,記下了專輯的名字。」梁辰用他溫潤飽滿的男中音說。我都快忘記了他的嗓音是最開始與他交往的鑰匙,好久沒有聽到梁辰的聲音了。

 

閉上眼睛,旋律如潮水般擁抱住我。第九交響曲,接近生命終點的馬勒和老年的阿巴多。馬勒譜寫的是有著人間煙火的疼痛,不是神聖的死亡。馬勒的音樂之於我,是相擁在深淵裡的呢喃,而不是站在高處的呼喚激勵,像受苦的上帝,不是審判的上帝。如果說醫學是要解決身體的苦難,那麼音樂就是在苦難中的陪伴。

 

我愛阿巴多對結尾的處理,對於龐大壯麗的死亡之舞,必須要用靜默來回應。每次聽到老阿巴多的喘息漸漸地平靜下來,就覺得所有的掙扎和苦難,都被靜默壓了下來。靜默征服了苦難。

 

假如梁辰永遠不會好,這樣的婚姻可不可以繼續下去?我怎樣征服苦難?

 

雨可真大,我們的車像方舟在海裡漂。我不是諾亞,諾亞一家八口人。

 

梁辰沒有任何進展。一種令人憤恨的氣餒淹沒了我們。

 

感恩節的晚上,我媽說:「還感恩呢,感恩上帝給你預備的梁辰?」

 

沉默,無奈的沉默,屬於人類無能為力的沉默。對上帝沉默的沉默。我想起修女往自己身上抽鞭子抽到昏厥。我想這樣對待自己,使這一切都在救恩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我的需求不應該跟聖潔的上帝扯上關係。這不是人生唯一要解決的事。

 

我覺得肉體並不美好也不性感,肉體更多是因疾病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假如上帝把我從吸脂手術台上直接帶走,不算自殺吧。

 

想來想去,我還是打通姐妹的電話。把我從導師身邊拉回來的姐妹。

 

「我媽讓我離婚,因為梁辰他……不育。」

 

「你們倆是非得要孩子的人嗎?」

 

「肯定不是……主要是他現在……功能障礙嚴重。」

 

「……阿姨一定說不能讓你守活寡。」

 

她說「改嫁趁早。」

 

「受苦了陳溪,我有點天真地想,這病在人看來沒法治,在上帝就是啪一聲……」她打了個響指,「一聲,就好了。」

 

上帝當然什麼都能做。「我狠狠打了個響指,盯著自己的手,聽著聲音消失。」 說得容易,關鍵是祂何時啪這一聲啊?

 

「沒人知道,也許很快,也許……」

 

「一輩子……」我想起冰冷的梁辰覺得生命進入萬年死寂。

 

「我冒著讓你守一輩子活寡的風險說,你不用離婚,梁辰能好,但阿姨得搬離你們家。」

 

梁辰能好,我想聽到這樣的話,雖然聽起來機會渺茫。

 

「為我祈禱,我沒勇氣面對我媽。」

 

「我會的,但願我沒有錯。」

 

有一部分「我」被吸走了,我不再完整。從某種意義上說,新陳代謝就可以使你不是原來的你了。

 

單位在北京有三個月進修培訓,院裡沒人願意去,我願意。

 

剛到北京不久,我知道導師的妻子去世了。我心頭一動。微微一動。像遍體鱗傷將死的梅花鹿在地上最後的輕輕抽動。導師要來看我,在遠離梁辰和我媽的城市,我盼望看到那雙手,我想從他那裡解決身體的苦難。

夜裡我躺在床上,感受著身體的深不見底。安吉拉·卡特講過一個樂手愛上自己大提琴的故事。自從看過那個小說,我就開始覺得女人身體像大提琴。我愛著自己的身體,不斷地可憐著自己的身體。可憐到煎熬的程度。

 

導師阿巴多的手,我想像著他撥弄著琴弦,演奏出屬於我們的絕響。想像被滿足之後的巨大空虛會再次實實在在地掏空我,登上天堂,再被拋入地獄。我們肯定不會是《失樂園》裡的殉情男女。他不會跟我去另一個世界。我用「世界」,而不是「天堂」。我不配用天堂,殉情的人怎能上天堂。我覺得自己越走越遠,我會像克雷爾·吉根在《南極》裡寫的女人,去另一個城市尋找目標,然後被一個男人綁在偷情的房間裡永遠回不來。導師當然不會,他很憐惜我,他有迷人的雙手,他的手不會用來捆綁我,只會把我帶到情慾的天堂。

 

最終,我還是放棄了與他見面,像《廊橋遺夢》(台灣譯為《麥迪遜之橋》)的女主在雨中離私奔只差一個壓下車門的動作。我想試試「尋求耶和華的什麼好處都不缺」是怎麼一回事。

 

罪是伏在門口的獅子,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被它逮住。那個傍晚,在王府井大街,梵克雅寶情人橋腕表的巨型海報下,我意外看到穿著米色襯衫的導師站在那兒。像站在情人橋的一端,璀璨的鑽石光芒在夜空下映得他很高貴。我為什麼用了高貴?總之他看起來與以往不同。

 

我迅速躲到他背面的人群中。忽然我想開玩笑嚇他一跳。我像小女孩一樣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身後,舉起手準備拍他肩膀。誰知他嗖地轉過身,我的手在藍紫色的夜空中被他抓住,然後他一把擁我到懷裡,把嘴唇壓了上來。速度快得讓我覺得他肯定吻錯了人,他根本看不到身後的我。

 

「不,快放手,這是街上!」

 

「為什麼不呢?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曠世之愛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梵克雅寶的情人橋廣告,兩個金燦燦的小人移動到了一起,每整點他們就會相遇。

 

我甚至認為是上帝安排我們相遇。世界上最美的左手現在握著我的手。

 

馬勒第九交響曲的音符擠掉了整條街的人。只剩下他的吻和情慾的天堂。

 

他終於成了我的救贖者,我的呼吸,我的信仰,我的磐石。

 

我和我的救贖者每周見面。我們什麼都不缺,只缺時間。為了擁有餘生的時間,導師希望我回去後就攤牌。我媽肯定同意這個改嫁人選。

 

我注視著那張床,想起他用的詞——曠世之愛。這是真的嗎?

 

十月的一個週末,離培訓結束還有三天。我很快就會結束梁辰妻子的身份了。 那天我正在鏡子前挑選晚上約會穿的裙子,我的「救贖者」電話打過來。

 

「到哪了?」我問。

 

「溪,我們得分手。」他的聲音震動到我的耳膜,一瞬間,我覺得右心房被直接劃了一刀,破裂的三尖瓣成了一幅撕裂的窗簾。

 

「你的曠世之愛結束了?」

 

「聽我說……」

 

「說吧!是什麼打敗曠世之愛?」

 

「昨晚,我夢見上帝說,你如果不悔改,今晚我就收回你的生命!」他緊張極了,好像病人已失血過多,血壓已經接近零。

 

「開玩笑,你不信上帝的,你不知道什麼是悔改!」

 

「我是不信,但那是你的上帝,梁辰的上帝,不是我的,我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我忽然覺得非常真實,非常恐怖。你知道我什麼都不怕,我無法解釋這種恐懼來自哪裡,就像刺眼的光令暗處的蟲子四處亂爬……我愛你,所以我得離開你,這樣,我和你都能活下來。」

 

「騙子。編造。」

 

「我更心碎,沒騙你。我認識你快十年了。」

 

「你怎麼知道是上帝?」我的心輸出量開始驟減。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他說我不認罪必收回我的生命。」

 

「你信嗎?你不能為我捨命嗎?」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死了,你怎麼辦?」

 

「你離開,活著也等於死了。」我感覺胸口抽緊,心肌像被拍打過的牛排,完全無力供血,呼吸困難,眼前出現一片灰色。仿佛從今往後我所有的時光都不會再有色彩,空氣越來越稀薄,生命一寸一寸被絕望奪走。

 

龐大壯麗的死亡之舞,老阿巴多的靜默壓倒了掙扎與苦難,黑暗中的喘息聲……

 

什麼是生活中不可挽回的東西——屍體

 

也可能死者活在另外的空間

 

也可能我全部的過去存在於別處

 

在空間或時間的幻覺裡,在對流逝的錯覺裡

 

——佩索阿

 

手術室的燈滅了下去。我飄蕩在黑暗裡,也許不一會兒我將佇立在上帝的呼吸裡,我失去了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我想讓燈再亮起來。上帝啊,我是個醫生,不該死在吸脂手術台上……

 

「患者醒了!」護士邊按呼叫器,邊說。

 

「梁辰快來!」我媽出現在身邊,「知道我是誰嗎?我以為你不會醒了,四天,你足足昏迷了四天,我們嚇死了。」

 

「我沒死在吸脂手術台上嗎?」

 

「什麼吸脂手術,你出車禍了,我的孩子。在一個高速路口逆行,監控錄像顯示你猶猶豫豫走錯了路口,想什麼呢?在幹什麼!你竟然租了一輛車,然後出了車禍!」她生氣了。

 

「警察通過駕照確認身份找到你單位,聯繫上梁辰,給你辦理住院做手術。腦科專家會診幾次都查不出原因,我們以為你不會醒了。梁辰說就是植物人也一直陪著你,無論疾病健康,你永遠都是他妻子……」

 

「我已經搬出來了,梁辰重新佈置了房間,等你出院回家看看就知道了。」她不停氣兒地說,恐怕我再暈過去。

 

回家那天,梁辰伸手拉住我站在門前說:「閉上眼睛。」

 

會是什麼呢?一隻秋田?一隻羊駝?一隻粉色金剛鸚鵡?

 

一台白色的三角鋼琴。

 

「傷好後練琴吧。」梁辰說,「你不是說想成為會彈琴的醫生嗎?」

 

「太難了。」我神情恍惚,「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不,上帝會出手幫助你的……無論多大多難」梁辰轉臉看著我,「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在為你祈禱。」

 

我一驚,打了個冷顫。原來這樣……

 

梁辰的上帝。我們的上帝。

 

那個冷顫像心外科搶救的除顫,然後,病人最好的結果出現了,被拍過的牛排心臟好像重新恢復了供血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