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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作品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散文優勝獎】世界是雙尖頭鞋丨薩拉丹丹

優勝獎|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散文獎 世界是雙尖頭鞋 作者|薩拉丹丹 我有一雙運動員的腳,寬高超標,大腳趾有點翹。從小它在無拘束的環境下為我效力。後來,我和我的腳離開了運動圈。它現在是一雙生活在大都市裡的腳,為了配合我都市女性的身份,它不再自由了。   給它找到適當的住所是個難題。我生活在氣候變化無常的城市,有那麼一個時間段,女人們都穿露出腳背的單鞋,既不能過早地穿涼鞋,也不能再穿厚鞋,必須要露出捂了一個冬天的白皙小腳背。可是這種鞋大多數是尖頭,我覺得擠著腳疼,大一號又會走路掉鞋。這是我的腳無處安身的季節,於是我深深地思考了這個嚴肅的議題。   關於穿鞋之難,我總結了兩點,一是內在原因,我的腳長得不夠「灰姑娘」;二是外在原因,這個世界總在生產「水晶鞋」。   關於水晶鞋,各種版本中最早的一個:   古羅馬歷史學家斯特拉波,曾在西元前一世紀,記敘了一位嫁到埃及的希臘少女洛多庇斯的故事,這被認為是《灰姑娘》的最早版本。洛多庇斯當時正在溪水邊洗衣服,突然一隻鷹飛過,將她的鞋子攫去,並讓鞋子掉在了身在孟斐斯城的法老腳下。法老隨後要求國內所有女子試穿這隻鞋子,看看是否合腳,最後找到了洛多庇斯。法老愛上了洛多庇斯並娶她為妻。   灰姑娘到底穿的是什麼鞋?現在沒定論。有人認為,法國作家夏爾· 佩羅版本中的灰姑娘穿的是松鼠毛皮做的拖鞋,在故事被翻譯成英文之後,鞋子被誤當作水晶做的,導致了水晶鞋的出現。   穿水晶鞋翩翩起舞跳到十二點?怎麼可能。松鼠皮拖,這麼UGG的感覺。灰姑娘的舞會服裝是層層紗嗎?如果我是夏爾,我一定讓她穿上波西米亞的裙子,像《巴黎聖母院》裡的吉普賽女郎的紅色長裙,不但能在精緻的公主中間脫穎而出,重要的是與松鼠皮拖很般配。   無論是水晶鞋、玻璃鞋,還是松鼠毛皮拖,總之,灰姑娘的鞋是一雙有特殊意義的鞋——只屬於一個人,卻人人都想穿進去的鞋。   王子來到她們家的時候,兩個姐姐自己把腳跟還是腳趾弄掉了?下手特別狠,就為穿上水晶鞋,成為王妃。   小時候,我看到惡姐姐剁腳趾、削腳跟,就異常解恨,我以為自己是灰姑娘;可是現在,我開始同情她們。隨著歲月變遷,我才知道我是姐姐。姐姐們也不見得喜歡那雙鞋,但是那雙鞋是審美標準,是通往終極幸福的工具。穿上它,今天就直接嫁入王室。  …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散文優勝獎】世界是雙尖頭鞋丨薩拉丹丹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散文獎首獎】等待的「無意義」丨舞子蜀

首獎|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散文獎 等待的「無意義」 作者|舞子蜀 外賣排起了長龍,狹窄的走廊裡擠滿了人,大片的口罩裸露著無處安放的雙眼。當表情被遮住一半,身體語言在密閉的空間裡被無形放大,低頭滑手機的迅速,左右腳的支撐站立不停交叉,口中刺耳不耐煩的「嘖嘖」聲。   四零三、四零四……外賣號都排到三位數位,但你並不知道這號碼意味著前面有數百人已經和你經歷過同樣的等待,還是,這只是一個無意義的數字,賦予它真實意義的,是你手裡拿到熱辣辣包裝盒的那一刻。   這是下班後的疲倦晚八點。這是分佈香港七百萬人橫七豎八、密密匝匝街區中的一點。這樣的時空交匯,卻在此刻充斥了整個世界,壓在坐在一排長椅中尚逼仄等待的我身上。   不斷有新人向裡湧進,或者是我感到有千軍萬馬正在我面前閃過,他們是阻止我與目標相會的敵軍,是他們讓我無法立即拎起外賣,飛奔回家。一天忙亂工作後的情緒感受,正在此刻慢慢襲來,連同眼前的噪雜,迫近口罩的勒緊,要將我壓縮成一個很小很小的點,直等小到無極限後,再瞬間爆發宇宙。   這是等待的嘲弄。即使如此微薄的時間碎片,卻是全然的被動與無力。等外賣,等下一班地鐵,等超市結帳,等手機消息彈出,等天亮,等口罩摘下順暢呼吸的時刻……一天有多少時間在如此碎片中無力踱步,試圖拼湊難以辨認的完全圖景。   這個世界裹挾著我,正緩慢進入一個等待的季節。   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逐漸失去外力,人開始往裡退,先將口鼻捂緊,再關上門窗,最後退到內室。空氣中不可見的病毒成了可見的屏障,絕對模糊的信號帶來絕對恐懼的癱倒。   等待由最初自信以為的數月,再到懷疑支吾的經年;從瘋搶口罩的恐慌,到選購琳琅口罩的「新時尚」;從試圖恢復「正常」,到重新定義「正常」。沒有什麼不在顛覆——明明被迫,卻緩慢得讓人無法察覺其荒謬性。心中希冀的,全壓在未來未知的等待中。   但人太不擅長等待,所以在感到內心某些東西流逝的過程中,一定要用之製造些什麼,生出些什麼,掙扎著不肯讓它死去,不肯放棄自己的以為。當人與人之間的外部交流被迫切斷,內心對孤獨的反抗將之轉向虛擬世界,轉至同室的親近之人,各自為營,操戈相向。   人們在螢幕的光亮與內室的黑暗之間來回穿梭,在內心的傷痕與鍵盤的尖叫中撕扯恨意,在渴望被愛的自我與無力給予的他人中博弈消耗。等待的碎片被隨時隨地的資訊碎片充斥著,叫囂著,爭奪著,將心碰撞著散亂,又懸浮著無法降落。   的確,最恐懼的是無意義、被流放,如同加繆在《鼠疫》中描述人們不可預知的生活狀態——「對現時喪失耐心,又敵視過去,放棄未來,活似受人世間法律或仇恨的制裁,過著鐵窗生活的人」。…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散文獎首獎】等待的「無意義」丨舞子蜀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短篇小說優勝獎】溺丨陳麗芳

優勝獎|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短篇小說獎 溺 作者|陳麗芳 蟬鳴唧唧,一聲追著一聲,阿傑無力地躺在床上,明明累極了,卻沒有合眼。他用手捂住耳朵,但蟲鳴似乎能鑽進指縫、鑽進腦袋,為心中煩躁再添上一把火。「安靜!」他失控地大吼著。   不知是否巧合,蟬鳴果然微弱不少。他大口喘著氣,又聽見床尾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那裡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背對阿傑,全身不停地滴水。   阿傑一眼就認出對方,「文清……」阿傑伸手又喊一聲,「文清……」對方毫無回應。沉默中,只有蟬鳴未停。   明明只是一張床的距離,阿傑卻怎麼也碰觸不到他;明明有好多話想說,阿傑卻只能費力地擠出幾個字:「對、對不起……」   終於,文清轉過半邊臉來,濕髮一縷一縷貼在臉上,眼中盛滿淚水。阿傑又哽咽地說:「對不起。」   文清只是搖搖頭,雖然搖得很輕,但每搖一次,他的身影就轉暗一分。恍惚間,他漸漸化為一道陰影。阿傑慌亂地揮著手:「不,不要!」他太激動,不小心滾到地上。砰!刹那間,陰影消失,蟬聲停止,他在夜燈的微光中醒來。   叩叩叩,一串緊湊的敲門聲響起,阿傑把門打開一道縫,是母親,她連拖鞋都沒顧上穿。「小傑,什麼聲音?你沒事吧?」她打量兒子,看有沒有受傷。   「沒事,睡吧。」他懶得解釋就關上門,摸摸床單,果然又尿床了。幾個月來,同樣的事已經發生無數次。每一次,他都提早起床洗澡、洗床單,再把濕床單塞進髒衣服底下。母親難得沒過問什麼,只是叫他別太晚睡。   但對他而言,睡著和醒著,沒什麼不同。那灘不規則形狀的水漬,反覆提醒他,他還沉溺著。   關於那天發生的事,人們熟知的版本有兩個。比較簡單的版本是:兩個高中生在暑假的最後一天,偷偷結伴去河裡玩水,意外發生,資優生溺死了,他的同伴撿回一條命。另外一個比較曲折的版本,是阿傑的鄰桌大黑告訴他的。   文清出殯那天,靈堂裡滿滿的人,大多是年輕臉龐。阿傑遠遠站在靈堂外的大樹下看著,陰影籠罩在他臉上。直到棺木移出時,大黑才注意到他。然而當大黑走近,他就掉頭離開。大黑默默跟著他走回家,一路上蟬鳴唧唧,一聲追著一聲,彷彿在催促什麼。…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短篇小說優勝獎】溺丨陳麗芳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老嫗與宣教士丨李悠然

首獎|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短篇小說獎 老嫗與宣教士 作者|李悠然 光緒十年,即西元紀年1884年,法國人炮轟福建水師。   同年10月4日,週六晚,月食夜。   浙江,溫州,城中各處焰光沖天。   起火點包括花園巷基督教堂、城西禮拜堂、周宅祠巷天主教堂等六座教堂和外國教士的住宅。此外,因中法戰爭怒火烈烈的中國民眾還搗毀了鷗海關的物品和檔案。   是夜,在周宅祠巷天主教堂隔壁,一位老婦人家的灶房中、柴堆裡,義大利神父董增德(D. Y. Procacci)藏身其間。   外面的吆喝聲、搜捕聲,以及心愛的堂舍在火中燃燒的「嗶剝」聲,清晰地鑽進董增德的耳朵,與大地的顫抖、煙味和熱度一起摧殘著董增德的精神。   硌人的木柴和早已麻痹的身體又增加了他肉體的痛苦。   董增德的靈魂亦在呻吟:總部的期盼、先輩的奠基、自己多年的心血正付之一炬,自身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一夜之間,董增德幾乎感受到猶太聖殿被毀時,猶太人隨走隨哭的悲痛。   這個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當時不過三十四歲的年輕神父在柴堆裡吞聲忍淚。   他此刻還不知道,他與這堆柴禾的緣分長著哩,直到第三天他才能脫困,就像他的主第三天才復活走出墳墓一樣。…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老嫗與宣教士丨李悠然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聖經故事優勝獎】地海之心丨葉淑燕

優勝獎|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聖經故事獎 地海之心 作者|葉淑燕 地中海的珍島馬爾他,是我生長的地方。   乾旱的炎炎夏日,多雨的陰鬱冬天,這舉世難尋的古怪氣候,折磨人的同時又讓人刻骨銘心。   和島上大部分人一樣,我也是蜜色皮膚的腓尼基人。在馬爾他,腓尼基人佔了全島七成。雖然迦太基帝國的榮光熄滅,羅馬成為新時代的頭羊,但在這裡,我們依然以腓尼基血統為榮。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是事奉莫列克神的祭司,莫列克喜歡人祭,且在所有類別的人祭中對嬰兒祭情有獨鍾。   我永遠記得那個陰晦沉悶的冬夜,天上星子稀疏,海上濤聲嗚咽,我爺爺剛剛祭祀完畢,即狠狠摔在祭壇旁,全身關節「噼啪」作響,反折出種種非人姿態,如一隻被狂暴孩童摧殘的提線木偶。我抖如篩糠,沒有撲上去攙扶,因為這絕不是癲癇,怕是與莫列克有關。   初時,我並沒有注意爺爺身上細小的嗡嗡聲,但是那聲音越來越響,突然間,爺爺直挺挺立起來,耷拉著腦袋靜止不動,只剩那不知從哪裡發出的尖銳嗡鳴。彼時,我靈光一閃,察覺竟可依稀從那聲音中辨認出一句話:「神來了,明天!」   我張開嘴,聲帶和舌頭不受控制地複述這句話。   話音剛落,爺爺身上的聲音消失了,他抬起頭,莫列克透過上翻的眼珠看了我一眼,然後離開了。   那一眼將我釘在地上,半宿不能動彈,而爺爺亦無聲息地倒在一邊。   第二天。   天剛亮,出海捕魚的漁民發現了損毀嚴重且在海灣上擱淺了的羅馬運糧船,船上的人在水手和本地居民的説明下,陸續登岸。…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聖經故事優勝獎】地海之心丨葉淑燕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聖經故事首獎】雅億丨潘曉玫

首獎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 聖經故事獎 雅億 作者|潘曉玫 01 雅億跪在地上,雙手使勁,讓綿羊側躺下來。濃密的紫黑色頭髮融入濃密的紫黑色夜裡,稀薄的白霧帶著寒氣,流動著鑽進少婦的外衣。   少年流珥舉起油燈。這羊全身污泥,斷了前腿,簌簌發抖,高聲悲鳴。雅億撫著羊毛,輕輕唱起歌來,聲音裡潤著曠野百合寧靜的花香;手中匕首映著她明亮的雙眸,是今晨唯一的星。綿羊身軀漸漸放鬆,呼吸平緩,利刃割開咽喉的時候,僅僅是四腿微微痙攣,就再也不動了。   黑色濕潤的天空,浸著徐徐上升的暗紅色太陽;黑色濕潤的泥地,浸著徐徐暈染的鮮血。   流珥低聲說:「媽,蘇卡要傷心了。」   雅億扯開衣擺站起來,靛藍色外衣背著暗紅的太陽形成剪影。「跟她說過不要帶來,這裡不像南地的平原。」她不到三十歲,母鹿般柔韌靈巧。   西南方傳來雷聲,流珥望了望,將明將暗的天際一道銀白閃電,直劈進一山蒼鬱。   「天氣好怪,都夏天了還下雷雨,嚇得羊都跑了。」   「好像還要下雨,快回去。」   流珥十二歲,鼻尖幾粒痘子,臉蛋還顯稚氣,已經比雅億高半個頭。他把羊背上肩膀,羊頭朝下,仍瀝瀝滴血。   前方,一株橡樹在丘陵後擎天而起,比迦南王住的夏瑣城城牆還高,遮蔽半邊烏雲密佈的天。黑色樹幹張牙舞爪,緊緊拽著枝葉,似乎虎視眈眈,預備擒住經過的走獸路人。一個女孩直奔而來,彷彿要逃離橡樹枝椏,濃密的紫黑色頭髮迎風飛著,烏雲在她身後迅速聚攏,隱隱似要吞了她。… Read More »【第二屆創世紀文學獎聖經故事首獎】雅億丨潘曉玫